教育“概念”、“試驗”以“新”字開頭的有很多,如“新教育”、“新學校”。最近,我對這“新”作了思考。與“新”相對應的,是“舊”,進而又在思考“舊教育”、“舊學校”。什么是“新教育”、“新學校”?什么是“舊教育”、“舊學校”?我以為這里的“新”、“舊”肯定不是時間的概念,不是時間的先后,“新”與“舊”是由內涵決定的。
曾在2011年一個題為“面向未來”的全國教育論壇上,我應邀作了發言,我的題目是,“未來:將面向優秀的傳統”。這是我對未來的理解、包括對教育未來的理解;這是我對社會發展趨勢的把握,包括對教育發展趨勢的把握。不久前,在北京參加了一次“新學校”論壇,應邀我作了“新學校試驗的啟示”的演講。提出了一個問題:“新學校”的本質是什么?我認為,無論新學校也好,新教育也罷,必須思考、回答教育的重大問題,而教育形式、技巧、方法、手段等的變革是次要的。今天的教育,是從歷史中走來的,我們在“新教育”、“新學校”中認真梳理。必須明白,我們正在向何處去?我們正處于一個什么樣的歷史關頭?我提出了四個問題:
第一,教育的靈與肉在哪里?一個人的全部,就是兩個字“靈”與“肉”。同樣,學校與教育的全部,也只有兩個字“靈”與“肉”。教育與學校的“靈”,是她的文化精神。我們每一所學校都塑造自己的文化精神了嗎?學校的人文精神缺失,已經是普遍的現象。我們需要什么樣的文化精神,我們大家又都認真思考了嗎?譬如,很多名校把自己的使命定位在培養“領袖”上,領袖是能從小有意識地培養的嗎?需要不斷地提醒嗎?中國現在是缺少領袖的時代嗎?古希臘的“野蠻其體魄”教育思想,在現實中還有意義的。毛澤東當年提出“三好”,第一好是身體好,何等地高明,靈與肉都是第一位的。
第二,我們的教育,如何從制造走向創造?中國是一個制造大國,與此相應,中國的教育,也正處于“制造”階段。中國的經濟社會從制造階段到創造階段,還有一個過程,同樣,中國的基礎教育走向創造也還是要有一個過程。但首先要有強烈的改變意識,然后要有切實的行動。教育要回應一些時代命題,當下教育的功利主義、教育的浮躁病,已很嚴重。很多時候都在做著似是而非的事情。譬如,如何區分教育的熱情與浮躁?如何區分教育的高效與功利?企業發展,經濟發展的理念我們能照搬和充分借鑒嗎?流水線、質檢、質監,產品、利潤等等,是對“創造教育”有害的。
第三,教育如何“各美其美”與“美人之美”?費孝通的文化自覺包含著教育的自覺。我們只有內心的宏大,才有視野的宏大。自身文化傳統的損益、堅守、揚棄;不同文化的理解、兼容、接納,都需要我們不自戀、不自我、不自私。國際化和本土化是我們飛向未來的兩個翅膀。學校要洋溢中國文化與中華精神,所謂“新學校”、“新教育”,就是要努力從優秀傳統文化、中華精神中尋找“新”的答案。要破除狹隘的“文化觀”、“自私”的文化,能夠吸收人類一切優秀的文化傳統,并尋求本土化與國際化的平衡。
第四,教育如何實現“素食主義”主張?教育在某些區域、某些領域,已經開始“營養過剩”。所謂教育的“素食主義”主張,就是返璞歸真。新理念泛濫,辦學的“涂脂抹粉”、“艷妝招展”的現象,已屢見不鮮。大紅大綠之后,平淡素雅才更可貴,瀑布下的那一池靜靜的水,才更動人心扉。大美不言美,現在到了大河拐大彎的時刻,我們要追求天人合一的境界,回到自然,在“田野里”思考教育問題。譬如,和諧與不和諧;模式與打破模式;共振與避免共振;做到了極致,就要追求非極致,等等,都要進行深入的哲學的思考。
我們教育的理想彼岸在哪里?不在表層的“新”、“舊”上,我以為,還在優秀的傳統中,還在不斷地自我反思和追問中,還在對未來的孜孜不倦的向往與切合實際的實踐中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