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給編輯部發來《教育家漸行漸遠》一文之后,一向行事沉穩自信的程紅兵還是忍不住給編輯發了一條短信:一直想寫一篇有點分量的文章,但也許言辭上激烈了些。編輯隨即回復:其實說真話也是需要勇氣的。我們也到了該清醒的時候了。很多時候,許多問題,我們并不是不知對錯,只是怕惹麻煩,不愿捅破而已;或者自己被利益裹挾,揣著明白裝糊涂。但我們需要的不光是言辭激烈,更需要批判之后的建設與行動。于是,便有了來稿照登之外的如下對話,算是對文章的一點補充說明。
記者:你其實一直在堅守教育中的人性、人格與人本,也因此在做語文教師時就敢于挑戰權威教法,堅持學生為本,及至在上海建平中學做校長,你依然不改初衷。這也是教育之所以教人的要義,但在現實中卻不乏種種背離學生立場、違反教育規律的現象和行為發生,你怎么看這個問題?
程紅兵:作為語文教師,我主張語文人格教育,反對那種無視學生人格的異化行為;作為校長,我主張學校文化育人,反對那種唯功利化的教育行為。前不久,我曾撰文談教學之中的異化行為,羅列了實際教學中許多被教師忽略的不尊重學生的細枝末節,那些漠視學生生命和學生差異的事實。針對這些現實,我力倡教師要有一種文化自覺。我想,產生教育異化現象的原因,主要是文化原因。功利化的文化在今天的社會里幾乎無處不在,“分數是教育的GDP,GDP是官員的分數”,可以說這兩句話高度概括了現實的文化特征之一。
我們教育的目標定位原本是非常清晰、非常全面的,但是我們常常把外顯的行為作為我們的剛性目標,而不自覺地拋棄了內隱的、人格的、情意的目標,久而久之,把看得見摸得著的行為目標作為唯一的追求,其他一概視而不見。詩人紀伯倫說:因為走得太遠,忘記了為什么出發。其實,我們并沒有走得很遠,就忘記了為什么出發。或者這樣說:我們在出發的時候目標定位就出現了偏差,抓住一點功利,不及其余,丟棄了教育本該有并且是最重要的人格、情意和文化。于是,教育異化現象的產生就十分自然。現在經常有人說教育要回到原點,我認為這句話既正確又不正確,正確是指教育回到知情意的原初目標,當然就是正確的;不正確是指回到當初的出發點,當初出發的時候如果目標就偏了,那當然就不正確了。